。野放。

圖片來源法網官網

我還留著 民國九十一年九月九日 的《中時晚報》，儘管那份報紙已經走入歷史，但那一天我看《中晚》頭版新聞的心情至今仍完好如初，隨時想起，心底的激動，還十分溫熱。那是山普拉斯在美網公開賽拿下破紀錄的第十四座大滿貫的一天，是網壇的黃金時刻、是山大王的黃金時刻、也是我的。

91.9.9《中時晚報》

我還清楚記得，拿下賽末點那一刻，顯少在球場上顯露情緒的山大王，眼泛淚光，與球網另一端長年戰友阿格西惺惺相惜地一擁，隨即走上看台與新婚妻子擁吻，在地球另一端、電視另一頭的我，也哭得更跟個淚人一樣(抱得又不是我)；只因為，「14」，這個數字實在太偉大，網球開放年代以來，全世界最頂尖好手最高技競場的大滿貫比賽，沒有一個男子選手能像山大王那樣，拿到那麼多次的冠軍。

每一座大滿貫的冠軍、都得七連勝，沒有丁點失手和喘息的空間，身體、心理、信念，當然還有運氣，都得在最強勢的頂點。職業生涯只要能拿下一座，就能名留青史，拿下史無前例的十四例，就是開創出歷史最高潮的王者之王，能夠見證最高潮這一刻、目睹王者之王的誕生，也一種榮光。

隔一年的 八月二十五日 ，征服高峰後已沒有追求目標的山大王，選在美網—他第一座、最後一座、同時也是創紀錄一座大滿貫的地方，正式宣布退休；從此再也見不著劉大任筆下那個「美麗而強悍」、「又冷又硬」的風格，要失去意志強大在我心中如神一般堅韌的山大王，失落到不知所以，當天跑去買了一隻鬥魚，就叫他「彼得」，讓他填補山大王的空缺、也宣誓從二00三年八月二十五日起的每一天，都不能忘記「彼得」(只是彼得一世、二世相繼過世後，實在不忍再殺生，最後仍只有將「彼得」永遠放在心裡)。

我一天也沒有忘，沒有忘記那種古典又狂野的發球上網如何帶我上天堂、沒有忘記如歌的行板般的running backhand如何讓我沈醉。即便如此虔誠，歷史和時間都不會為我、為山大王停留。

昨天晚上，純度9999的黃金時刻再度降臨，地點從美國移到法國。成為新一任王中之王的是早在眾人倒數計時中登基的費德勒。我一直欣賞小費的技術和風格，因為其中也有山大王的影子，我又希望小費破紀錄、又不希望山大王的紀錄被打破；在這種複雜的心情下，見證這新的歷史一刻，已不若七年前年那樣震憾、甚至有點悵然，因為在情感上，我還沒辦法完全由山迷變成奶粉(因為費德勒在大陸拍了一支牛奶廣告，結果把小費的粉絲都稱為「奶粉」)。

但撇開個人情感，我仍要說，從今以後，費天王的歷史高度已高過山大王一級，雖然在大滿貫金盃總數上同為十四冠的紀錄保持人，費天王昨天拿下的法網金盃、湊滿了大四喜，超越了生涯「三缺一」的山大王，不只是證明他是無處不擅長的全能球王、還用金盃為「全能」做了無人能有異議的註記。

這麼畫蛇添足的解釋只在於，山大王在全盛時期，打法也很全面，雖然硬地成績較優、不代表紅土完全沒有競爭力，在一九九五年台維斯盃決賽俄國主場處心積慮安排的紅土球場上曾拿下三勝，當中還包括戰勝了當時的紅土之王卡菲尼可夫，但他始終沒拿下法網，讓他的紅土戰力只成為如我這般死忠球迷護主的強辯。

兩代球王不只球風相似，命運也有點雷同。在登峰造極之前，都是一段長時間的低潮，登頂的之際，擁在懷裡的新婚嬌妻都懷了貝比。拿下第十四冠之前，山大王有二年二個月沒有拿到冠軍，被各界一致唱衰；費天王則是連續兩個大滿貫決賽都輸給天敵納達爾、甚至包括他最擅長的溫網，但球王能夠偉大最重要的天賦，就是不管環境如何殘酷與不懷好意，仍能相信自己、堅持目標。

感謝兩代球王，帶我們經歷兩段golden moment，體驗人類最極致且美好的體能、意志與天賦的展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