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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人的足球不是軟腿蝦,至少在機器人的比賽中,可是世界盃的常勝軍。以世界三大機器人賽事之一的青少年機器人世界盃(RoboCup Junior,RCJ)為例,台灣2003年參賽至今,捧回了二十多座冠軍盃,其中機器人足球賽便是強項之一。

教機器人踢足球、難度不亞於訓練真人踢球,孩子們要自行組隊、撰寫程式、組裝零件、設計造型,還得具備團隊的組織整合能力。比賽中要與國際裁判溝通、經由過技術「面試」確認機器人是自行設計,流暢的英語表達亦是基本條件。

台灣孩子屢傳佳績,除了展現台灣科學教育、語文教育精良的基礎,更重要的是,中產階級對孩子教育的視野與經濟實力。

在外商公司擔任高階主管的一名家長,孩子連續兩年當選台灣的「小國手」,2013年比賽在荷蘭,今年則隨著世界盃足球賽之後在巴西登場。連續兩年遠征,一個家長加上一名小孩,每一次機票、食宿得花上近五十萬元,家長自行埋單,為了支持孩子「走向世界」,毫無怨言,有人甚至自己奔波找管道、在海外同步發新聞給媒體。

同在台灣島上的中央山脈尾椎、平均海拔三百公尺以上的屏東縣來義鄉,那裡的孩子們沒有平板電腦、沒有樂高玩具,沒有人陪他們「撂英文」、甚至家裡沒有父母親,他們想走出去看世界,靠得只有自己天賦的身體本錢。

來義高中足球隊便是這樣。每天揮汗跑步、盤球、過人,拿到了今年首屆U20(二十歲以下)世界五人制足球錦標賽的台灣代表權,比賽地點在南美的智利,同樣是國家代表隊,同樣是欣喜若狂,卻險些是空歡喜一場。因為世界真的不是平的,「走進世界」至少得先花錢買機票。

一人十萬六千元的旅費、十五名隊職員要一百五十多萬,球隊半數是低收入戶家庭的孩子,家長根本無力負擔。教練高世傑積極奔走、請託地方民代,鄉公所、縣政府、體育署加上地方人士捐款,也僅募到了七十多萬元;隨團領隊和行政人員只好自行「退隊」,原本還要忍痛再砍掉兩名球員。所幸,出發前三天經媒體披露,民眾捐款及部分單位口頭應允總計可達八十多萬,上飛機的前一刻,高教練說:「錢還沒看到全入帳,但孩子確定都要帶去了。」

高世傑和隊上的孩子一樣,都是排灣族原住民,他自己早早離家到台南北門高中踢足球,靠著足球上大學、靠著足球去了許多國家、靠著足球他有一份穩定的工作、靠著足球他能回饋鄉里。

六年前返鄉發現,家鄉的孩子少掉了好多,十一人的足球隊組不成、只有改踢五人制,來義是完全中學,國、高中各一隊共四十人,都由他一手帶,「球員們家裡媽媽、爸爸都在的,可能十根指頭就數完了,不是隔代、就是單親的。」

當初,高世傑一個一個去家訪,把孩子帶進球隊,其實是想帶給他們一個「受教育的機會」,因為他自己這樣走出來,他想不出以家鄉貧瘠的資源,還有什麼方法可以給來義孩子一個未來?「不踢球,他們沒有機會上大學的、更不要說見識世界有多大?」他說。

一個單親家庭的球員接受媒體採訪時天真地說,踢足球、上大學、減輕家裡負擔是他三個夢想,「如果把球踢好,三件事都能完成。」正是全世界所有貧弱勢地區孩子們共同的想法。

英國《跑者世界》(Runner's World)雜誌記者亞德哈羅南德.芬恩(Adharanand Finn),到肯亞住了半年紀實觀察、採訪寫下了《我在肯亞跑步的日子》一書,揭開地球上出產最多馬拉松和中、長跑冠軍民族的祕密,基因、貧困的童年和求勝的渴望是其中關鍵的幾項。那裡的孩子日日天未亮就要跑上十多公里去上學,上下學途中不時要和獅子「賽跑」,不被動物吃掉、便要想辦法跑贏牠們。

貧困就是一頭可怕的獅子,伺伏在各處等著吃掉弱勢孩子的夢想,沒有富爸爸、富媽媽的孩子們,唯一可以寄託的只有政府制度與社會資源,多幫助一個孩子跑出貧困的叢林,便等於幫忙未來多消除一頭噬人的獅子。我們的社會,能不能讓孩子們跑步、踢球不再是為了「求生」那般悲涼,而能單純地由追逐夢想中激發潛能?

青少年機器人世界盃發起時,曾畫出一個美麗的遠景:要在2050年舉行一場機器人與真人的超級足球賽。希望,屆時極端的兩個世界能夠拉平一些,參賽的兩邊都能有同等的支持基礎。在此之前,為正在智利尋夢的來義小球員們加油,無論此行有沒有捧回獎盃、都能帶回在人生賽場上奮發前行的能量。

colum in :獨立評論@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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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小乖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