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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我們一起破涕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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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的開端,氾濫著無助的淚水和一旁搧風點火的雨水。

  國內第一次小腦萎縮症、亨丁頓舞蹈症病友會聯合成立大會上,身為一家七個手足中唯一逃過小腦萎縮症魔爪的朱穗萍大姊,帶著三個已發病的弟妹出席,捐出她一幅母雞帶六隻小雞的畫作〈期待〉。受訪者、採訪者哭成一堆,那淚水分不清是為了中年罹病的小雞弟妹、還是一生無法卸下重擔的母雞大姊。那天,我寫下:

  昨天,台北又是一個淒風苦雨的日子;就像小腦萎縮症和亨丁頓舞蹈症家庭,長年與疾病奮戰的生活寫照……。他們低聲輕吟病友會之歌〈點燃的蠟燭〉,積累的辛酸終於忍不住潰堤,病家抱頭痛哭,患者則以激烈的搖擺,表達心中的激動。(二○○○年六月十九日,《民生報》)

  再早些前,為成立罕見疾病基金會募款的「點亮小小螢火蟲」音樂會上,十一歲的泡泡龍(先天性水皰症)劉佩菁「一血淚、一音符」地彈奏出〈母親您真偉大〉。撐著傘、披著雨衣在大安森林公園裡站著聆聽的民眾,吸吸簌簌的抽泣聲蓋過了滴滴答答的雨聲。是的,也是一個為了讓人不再無動於衷的悲鳴雨天。

  那天,佩菁的媽媽林錦貴這麼說:

  這麼罕見的小孩竟會誕生在我家,我感到十分「幸運」,也有很大的使命感,我們站出來面對民眾,只希望能「更有尊嚴的活著」。(一九九八年十二月十九日,《民生報》)

  生命,並不存在公平法則。它確實暗藏著血淋淋的「饑餓遊戲」【注】,龐大的基因演進過程中,某些染色體、DNA被揀選成貢品,為了全體生物優化歷程,被推上廝殺的實驗戰場,他們注定要帶著傷、流著血、淌著淚,以不完美也不完整的姿態,成為眾生裡被犧牲而不得安逸的一群。

  在迄今仍無法完全解密的程式下,那些生命被剝奪了春天,生存,唯有戰勝延長的冬天。科學家也無法斷言,這究竟是造物者粗心的殘酷,還是別有用心的啟示。

  十五年前,只知道孩子和家人無法被當下的醫學名稱歸類、連「罕見」都不敢宣稱的病家,或是抱著他們需要喝特殊治療性奶粉、服用藥廠無利可圖孤兒藥的孩子,或是推著他們遭冷僻疾病折騰得不成人形的親人,由經年隱身的黑暗角落中挺身而出,只希望能被「看見」。

  那面容漆黑、生命殘破的身影,不僅僅給了醫療政策、社會福利、國家制度當頭棒喝的刺激,更是對眾人一回又一回的生命震撼教育,霎時我們才開始思考:這場由少數家庭承擔全體共業的「饑餓戰爭」,能否共修出一條同善的滿業?

  這一路上,淚水落得最多、擔子挑得最重的罕見疾病基金會創辦人陳莉茵女士、曾敏傑老師等人,由黑暗中率先跳出來揭竿起義,那哭得讓社會心虛的淚、牛得讓政府投降的堅持、柔軟無私得讓病友卸下心防的溫暖,終得將社會、病友、醫界、政府力量匯流,推動罕見疾病基金會成立、促成《罕見疾病防治及藥物法》立法,罕病家庭有了一雙可以依靠的堅實臂彎、掙得一個理所當然的生存空間,儘管宿命無法被逆轉,卻變換了生命的姿態。

  十多年後,再與罕病病友相會,在罕病基金會的罕見天籟合唱團和繪畫班裡,同樣有著音樂和畫作襯底,但音符不再是蕭瑟地飄零在淒風苦雨中乞求被聆聽,是一流瀉而出就讓人為之著迷、精神一振;畫作中不再以無奈和無望揪人心肝,反倒呈現出繽紛的色彩和奇幻的想像,勾勒著一幅幅讓人心生嚮往的美麗境界。

  聽著他們唱、看著他們畫,足以明白,只要消除社會的歧見和障礙,生命的不公可以補平,那風景豐富了世界的美好,不光是昇華了唱歌、作畫的人,更激勵著聆聽、欣賞的對象。或許,這正是老天對人類智慧與良知的試煉。

  十幾年來,罕病家庭教導我們學習對生命謙卑,病友自己則學會了尋找生命的價值,他們不再只是亟欲被憐憫的一方,已醞釀出足以鼓舞他人的力量。淚水可能沒有終結的一日,但眼淚擦乾後,他們開始知道怎麼微笑,這讓我們也不由自主地跟著,揚起了嘴角。

  【注】《饑餓遊戲》(The Hunger Games),蘇珊.柯林斯(Suzanne Collins)著,中文版於二○○九年八月由大塊文化出版。文中虛構北美洲廢墟中有個新建立的國家「施惠國」,有個嚴厲又殘酷的傳統,每年逼迫全國十二個區分別挑選出十二歲至十八歲少男、少女各一名,參與拼鬥至死的「飢餓獵殺」遊戲,並經由電視轉播放送,藉以控制與維持統治的秩序。  

還可以看這裡

博客來

天下文化

國民健康署

中國時報

自由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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